白米粥

猫呢

 “奶奶,你养的猫呢?”

  “跑啦!没吃的,就跑了。”

  老人弓着腰,紧握着手上的两根木棍,笑着说道。

花白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不堪,胡乱的散落在老人脸上,有些滑稽,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窘迫仍是撑着满是褶子的脸笑着。

  她没有刻意笑,但是多年来的习惯已经使她时时挂着这抹笑容。颤抖着从破旧的口袋掏出一个面包递给身前的青年问道“你是谁家的孩子们,我眼睛不好了,都认不得你们了。”

  她又是笑,只是笑容中带着苦涩,她没有等到回答,或者说她也不需要回答,两手交握在权当拐杖的木棍上开始了她的例行演讲,照例先长长的叹了口气,然后开始诉说这生活的无味,身体的痛苦,老伴的无能。

  她是我们这有名的人物,因为她总能在别人高兴的时候低落下来。她眼神不好,看不到别人不耐烦的神色,她是我们这中年妇女负能量的泉源,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她。

  “疯婆娘,又讲疯话,还不快回来。”屋里拐出了个老头,也撑着两根木棍,破烂的鞋面上粘了水,应该刚洗完衣服。

  “奶奶那我还有事,就先不跟你玩了,先走啦!”

  看见老头说话,青年吐了口气,说道。

  “啊…”老人愣了一下。“就走了?”

   转眼,孩子已经走了老远,声音响亮,确保老人能听到。“家里有事,下次再来找你玩。”

    老人不识字,不知道她口袋中的面包已经不能吃了,她也不知道,她珍藏的零食只能进了垃圾堆。

   听长辈们说, 老人是五十岁的时候来的,扎着两个小花辫,挎着花篮,唱这山谣一路走到了男人家,她是二婚,男人也是,生养的女孩儿跟着前夫,然后她孤身一人跟着男人,养着他五岁的孩子。

    男人长的壮硕,有几把子力气,带着两头牛就可以耕好几亩地,也因为他的本事,一家子过得不算太差。男人对她也好,因为她身体不好,不能下地,便在家做些轻松活计,在家唱着歌,养着猫,过的体体面面。

     好多年前的老黄历了,反正在印象中,老人圆圆的面上总是挂着笑,慈祥的像个弥罗佛。每次出门,银白色的发丝都梳的一丝不苟,衣服也穿的整整齐齐。因为前面修着儿子的房子,她很少走前门,最多见的,就是侧门里生火的身影。

    老人有时很过分,他们家养着猪、牛还有羊,每天要生火煮猪食,里面会放红薯,邻里的孩子来找她时就被诳着吃过里面的红薯,吃完了老人才慢悠悠的说那是给猪吃的,气的孩子连着几日没来找她,尽管那里面的红薯剥了皮一样的吃,但总是不一样的,毕竟那本来就是准备给猪吃的。

   老人爱猫,她的房里总是盘着很多的狸猫,走来走去,热闹极了,但是那些猫不让人碰,也不亲近人,每天就围着老人转,逗的她乐呵。里面灰色的狸猫不知怎么杂交出了一直黄白相间的小猫,可爱极了。但是它们会偷偷的跑去吃鱼吃肉,邻居们很是厌烦,因为猫总是在不注意的时候会偷吃买的肉食,所以要防的格外严实。

    猫儿多了,会下小猫崽子,养不了那么多,就会送人,送人之后她就站在侧门外,看着外面,红着眼眶。在外玩耍的孩子不知道老人失落些什么,不过是只猫,费什么心,还要吃肉,啃骨头,不吃白饭,要吃菜,惯的什么毛病,别人家的猫从不这么娇贵,有人吃剩下的饭就够了,保护的跟什么似的,养大了还不能像小鸡小鸭一样吃,浪费粮食。

  她也喜欢孩子,孩子们也喜欢这个老奶奶,因为老奶奶说话总是乐呵呵的,圆圆的脸上见不到愁容。还会经常给孩子们拿吃的,尽管那群孩子矮的个萝卜头似的,但跟他们说话都是很认真的听着,好像把他们当小大人似的,和善极了。

  后来孩子大了,离开了那个地方,老奶奶老了,走不动了,眼神也不好使了,儿子家把老人摔了,整改把侧门一堵,留了个窗,打起了高高的围墙,孩子有时回来,便能看到老人便撑着窗,痴痴的看着外面。

  运气不好的时候来了,嫁的男人年轻时做狠了工,年老发作起来,腿便钻心的疼,倒在床上,也没了能耐。就这样,两个病殃殃的老人,糊里糊涂的过着生活。

   她吃不下米饭了,只能靠着米粥,红薯度日,她活不下去了,但是又怕的很,每天已泪洗面,她总是哭,生活怎么那么难,直把眼睛给哭瞎了,认不得人,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认清了,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她消瘦的脸上,难看极了。

  老男人身体也不行了,当年牛一样壮硕的人突然倒了下来,没钱治病,每天躺在床上,洗漱,吃饭都成问题。日子暗淡下来,猫咪大家族也开始分解了只剩下了零星几只老猫。

   时间是最残忍的武器,在老男人病倒的时候牛羊就已经买掉了,没了解闷的玩意,老人便时时出来转转,从一根小木棍变成了两根,滴答滴答,老人撑着木棍一户一户的走亲访友着,好些这样就能让人记得一样,是了,老了似乎就成了累赘,做不了事,赚不了钱,还要花后辈们幸幸苦苦赚的积蓄,在乡村,没有赚钱能力做不了事,只能拖后腿的老人好像就只能一步一步腐烂在泥土里了。

   老人身边一只猫也没了,听说外嫁的女人回来看过几次,但那又有什么用了,婴儿代表的新生,老人便代表着死亡。

   这个怯弱的女人,菟丝花一样的女人,终究还是失去了她的猫。

   嘀嗒嘀嗒,又是那老人撑着棍子走来了,她无聊的很,时时一摇一晃的走在路上,叫人担忧生怕她摔在地上给人带来晦气。她走在路上,没人愿意喊她来坐坐,又是嘀嗒嘀嗒,走了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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